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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 解
    • 易动映红 2019-01-20 08:38 08:38 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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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父亲在右派摘帽以后,渴望久违的亲情,带着新婚的母亲,奔向父母的怀抱 ——回到上海。等父亲爬山涉水,踏上上海的十六铺码头,政策已经变了:在外地辞去工作的上海子女,回到上海,一律停止安置工作。

            父亲不得已带着已有身孕的母亲,跟着一帮街道闲散人员,被安排在安徽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下放。

           跟随父母下放到安徽的这一帮人,他们真的是社会闲散人员:有会炸米泡子的老居家、有三清团家属巴玉兰家、有上海普仁大学毕业的老朱家,还有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蓉珍家,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家。

           在我的记忆里,蓉珍非常漂亮。高挑的个子,白净的皮肤,从来都是短发,在耳朵后边纠一个耳朵毛,显得人端庄又精神。

            蓉珍本来不应该是下放子女的,她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在一家工厂上班,但是她们姊妹多,母亲不会持家,弄得经常吃上顿、无下顿的,让街道干部头疼得很。当时上海的街道干部说安徽是个“锅巴盖墙头,猫都不吃鲤鱼头”的鱼米之乡,我奶奶觉得安徽既然这样富裕,心爱的大儿子能去那里下放,至少有口饭吃,总比大家一起饿死在上海强。蓉珍的父母也是这样被骗来下放的,他们在安徽没呆几年,一家人活不下去,回了江苏原籍,留下她一个人,因为她跟我们邻居成立已经结婚,父母带不走她。我们这些上海下放户,因为是外乡人,备受欺凌,何况她是一个人,一个没有娘家人的媳妇。

            蓉珍她们家原来跟普仁大学毕业的老朱家,住在一个村。老朱家的大儿子朱阿根跟蓉珍年纪相仿,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天长日久,暗生情愫,两家大人也有这个意思,已经默许这桩婚姻。

            那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加上我们这些上海下放户不会弄庄稼,娃儿又多,就更加的缺吃少穿,只得让娃儿出去讨饭。蓉珍是家里的老大,当然得她出来讨饭。

            我们邻居成立家很富有,因为他的养父是铁匠,周围四乡八里的,就只有他这一个铁匠,生意自然好。蓉珍讨饭讨到他们家,被成立和他母亲看上,不仅給她饭吃,还让她带饭回家。没多久,他们就结婚,蓉珍的父母回江苏,她被留下,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异乡。

            成立是个性格爆烈的人,加上蓉珍没有娘家撑腰,自然要被欺负。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两口子吵架,都是成立大吼大叫,蓉珍不敢说话。成立拉着蓉珍的手臂推搡,居然让蓉珍手臂脱臼,这得下多大的蛮力,而且这成了她的老伤,经常复发。一天,蓉珍的手臂又脱臼,像煮熟的面条,软软地耷拉着动弹不得,吊在肩膀上,等成立回来后,三下两下地扒掉蓉珍的上衣,露出两个软软葫芦一样的乳房。成立一只手按住蓉珍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蓉珍的手臂,一阵乱摇,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臂接好了,就这样不打麻药,硬接上去。只见蓉珍额上的汗珠如雨,眼睛红红的,噙满泪水,却没有哭,但这跟痛得满地打滚有什么两样。

             这桩婚姻不仅违背蓉珍的心愿,也许还违背天意,他们生下来的孩子都有病。大女儿小玉生下来就是蛇皮肤,一身大块大块的干壳壳,脱衣服就往地下掉灰灰。这个病到现在都不好治,何况那个时候。老二小兵是个儿子,一家人稀奇得很,得了小儿麻痹症。这种病在农村,尤其是种庄稼的男人,一辈子出不得大力,真是致命的残疾。小女儿倒叉两腿栽进粪桶里,差点淹死,提上来已经没有呼吸,幸亏有我母亲这个赤脚医生的邻居。我母亲倒起背着她,在门口地坝上一阵跑,把吸进去的粪水水抖出来后,使劲掐她的人中,直到她哇地一声大哭。没有我母亲的急救常识,她的小女儿肯定是救不回来的。

            我母亲不仅是蓉珍小女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成立的救命恩人。有一年,成立已经是村里的生产队长,他给田里的中稻打完农药,跳进塘里洗澡,本身已经呼吸很多农药,加上洗澡后全身毛孔打开,午饭后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省。那天我母亲居然没有出诊,该当他的救命恩人。我母亲叫成立的兄弟,把坡上半熟的绿豆弄回来,捣烂滤汁喂下去(绿豆是民间最好的解毒食物)。然后由两个健壮得如公牛的地主子女周家兄弟,健步如飞地把他抬到镇上卫生院。因为有绿豆汁缓解毒性,赢得宝贵的时间,成立捡回一条性命。

            跟蓉珍青梅竹马的阿根一直没有结婚,没钱结婚。那年,阿根的妹妹春节前结婚,嫁到我们邻村,春节时,他们一家人过他妹妹这边串门,来我们两家坐坐。蓉珍高兴地让她的儿女叫朱阿根舅舅,成立看阿根的那眼神啊,多少年后的现在,我才明白,有蔑视、怜悯,更是一种歉意。阿根那个时候正值壮年,穿一件干净的、洗得发白的蓝灯芯绒外套,围一条围巾,清清瘦瘦的一个人,很斯文,一个常年风吹日晒,在地里劳动的人,还能有那份读书人气质、那份讲究,真是难得。可他整个人是“萎”的,仿佛热气正从他身体的这只气球慢慢跑掉,就像我长大后,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太监气息。阿根一家如果不被下放,能够多读点书,他一定优秀而有教养的人。

            因为婚姻的不幸,儿女的残疾,加上心里想着阿根,懦弱的蓉珍终于开始反抗。那天,她把大女儿小玉叫到跟前,让她以后照顾好弟弟妹妹,毅然决然地挽着包袱出门。成立回来四处不见容珍,问小玉怎么回事,开始小玉支吾不说,最后禁不住他父亲发脾气,才说出来。成立三弟兄,兵分几路,亡命追赶,在襄安轮渡的候船室找到蓉珍,再晚一会儿,轮渡就要开了,蓉珍就可以远走高飞,可惜没有得逞。

           其实之前成立中毒的时候,蓉珍悄悄地拉我母亲的衣角,不想救他。可我母亲的善良不允许一条能够挽救的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就这样,蓉珍一再失去摆脱这桩不幸婚姻的机会。

            照理说我母亲救回他们家两条性命,蓉珍又是跟我们家同病相怜的下放户子女,我们两家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好,但事实并不如此。成立是那种天生喜欢恃强凌弱的人,经常变着法欺负我们,至今我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是,有一天午后,成立拿起锄头,要刨开我们家菜园子的墙,非说我们菜园子的墙挡了他的路,其实我们家的地坝很宽,是村里的大路,他就是存心找茬欺负我们。我母亲的性格非常刚烈,心想这个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你还经常三天两头的,无缘无故地欺负我们,毫不犹豫地拿起桥板,举在他的头顶上说:你今天只要敢扒一锄头,你的脑袋就要搬家,我们同归于尽。我死了我们老刘要把他的娃儿养大,你死了,你的娃儿嫩个办,你们蓉珍怎么样?你心里想清楚。正在我们两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队的干部们,路过我们家后面的大涠坎去邻村解决问题,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就下来先解决。听清楚原委以后,狠狠地批评他,把他搞了个下马威。过后村里的邻居们都说:那么凶的成立,嘿嘿,居然还被小陈(村里人都这么叫我母亲)制服了。

           一个村霸居然被一个弱女子给制服,很没面子。明的不行,他就来暗的。

              有一次,我跟小伙伴们放鹅的时候聊天,放松警惕 ,聪明的鹅们就去吃田里嫩绿的秧苗。成立非常凶悍地,举起扁担打我们两家的鹅。结果是我们的鹅被打死五只,我的小伙伴家只打死一只。我父亲那时候已经在大队当民办小学的老师,要用红墨水批改作业,只有我们家的鹅,背上是涂的红墨水,这样大家的鹅在一起吃草后,各自赶自己的鹅回家,不会混淆,也让成立这个凶悍的人,瞅住机会报复了我们一回。我们的鹅被他打死后,我母亲知道是他在变着法欺负我们,平时容易生气的母亲,这次破天荒没有责备我。

            成立不仅打死我们家的鹅,我们的鸡也被她们吃了。母亲当了大队的赤脚医生以后,经常出诊,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二姐这个二当家的,比如晚上鸡回鸡笼的时候要数一数。我二姐到底是孩子,怎么可能记得每天去数,等母亲得空的时候来数,已经少了一只。第二天天亮,就发现我们丢的那只鸡,跟在他们鸡里面啄食(农村的鸡,一般是自己家的一起啄食)。母亲就去跟成立的母亲说明情况,想捉回这只鸡,当然是吵得不可开交,当然不可能捉得回来。但没过几天,他们就无缘无故地杀鸡吃(一般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来亲戚,才杀鸡吃),当小玉子端着碗,啃着大鸡腿,心情复杂,充满愧意地远远瞄我一眼(本来我都以为是我母亲记错,要不然就是数错),但这复杂、含义丰富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那只鸡就是我家的。他们一定觉得白吃一只鸡太划算,早点吃了更划算。

             这只可怜的鸡就因为跟错队,提前去见阎王。就在这件事情过后没多久,成立的母亲,一个精明强悍的女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瘫痪。现在想起这件事情,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在吃了我们的鸡以后?也许不是没有征兆,只是那个时候的人,没有文化,更没有保健知识,也不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现在想起来,那个婆婆应该是中风。平时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就这样突然瘫痪,既不能操持家务,也不能给他铁匠老头打下手,还要别人照顾她,对他们家来说,真是个灾难。

            在我们快要回四川的时候,成立那天早晨又发疯。拿起刀非要坎我们家的一棵栎树(栎树长得慢,材质好,可以打家具,泡桐树就长得快,材质不好),正在剔树丫子的时候,被我们发现告诉父亲。父亲是个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人,走出来看了一下,不削与这个蛮狠的村霸理论,说:我都没什么哦,只怕小陈回来不得干哦!但这句话还真管用,加上他们弟兄的劝解,成立不仅停止坎伐,还找来泥巴,把树的伤口糊上,直到现在,我们回忆安徽趣事,摆起这件事情,都要哈哈大笑。

            为什么说成立是村霸呢?我们周家屯的大姓是周姓,但他们是地主的成分,自然不敢出大气,更不敢出头,其余都是单姓,要不然就是我家这样的外乡人。成立三弟兄正值壮年,还有成立生起气来,两只眼睛瞪得如牛眼睛那么大,目露凶光,很吓人的,加上他们继父是人人都要去求的铁匠,他要当队长,谁还敢吱声说个不呢?就这样,这个凶悍的人,成了我们村的生产队长。

            我们村有三个大水塘,塘里喂了很多鱼,每年春节,抽干塘里的水,捉鱼、分鱼,家家户户都有鱼吃,包括我们家,真是一大喜事。尤其是我们这些孩子,欢天喜地围在岸边,午饭都不想吃,学更不去上,生怕错过大鱼出水,被捉上来的精彩时刻。好不容易,村里的壮劳力们,接几个水车,终于在傍晚时分抽干水,巴掌那么大的鲫鱼、白白的花鲢、还有巨大的、十几重的大草鱼,那么雄壮,被丢在塘半坡上,还在活蹦乱跳地扳,我心里多么期待,我家能分到一条大鱼啊!所有的鱼被捉完以后,就掏开塘坎回水,然后成立二弟——成友在那里清塘,他的运气真好呀,不仅捡到几斤小鱼,居然还有一条巨大的草鱼。这么大的鱼,怎么可能看不见,被漏掉,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被人故意埋在淤泥里,几十年后,我才想清楚这件事情。分鱼的时候,成立是队长,自然要分一条大草鱼,就这样,总共才四、五条大鱼,他们三弟兄,就占二条,我家自然分不到大鱼。因为我是小孩,没有听见大人们如我一样的猜疑,还是他们根本不敢猜疑,不得而知。

             1979年初春,我们全家随着父亲的右派平反,回到四川,蓉珍被永远留在我的故乡。我们临走的时候,她分别跟我和大姐说,想要我们家的几样东西,一是我们到四川也要过苦日子,二是我们俩家有着那么深的仇,我和大姐居然都没有跟母亲说。现在每提到这件事情,母亲都要责怪我们,只能是永远的遗憾。

            前些年,母亲带着大姐,回到故乡。蓉珍执意要请母亲吃饭,母亲放不下之前无缘无故受的那些气,执意不吃。蓉珍哭着说:阿姨,你就不见那些气了嘛,都过去这么多年。母亲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自然应允。席间,已经老年痴呆的成立,居然趁母亲不留神,丢一个大鸡腿在母亲碗里,然后低头吃饭。我想,再糊涂的他,一定还记得我母亲是他和女儿的救命恩人,也许是为他当年所做的恶,有一丝的悔意,也许是感谢我母亲,给他和蓉珍一个面子,让他少受一些蓉珍的责备(如今是蓉珍当家,对蓉珍唯命是从)。这一个鸡腿,终于化解我母亲和他的这一世恩怨。

            随着长辈们的慢慢离去,蓉珍俨然是上海下放户孩子们里的老大。她跟另外几家下放户孩子结成干姊妹,这样逢年过节,也有娘家亲戚走动。

           几十年过去,照片上的蓉珍,还是那么高挑、清瘦、白净,七十多岁的人,一点不佝偻,眼里充满平和,一看便知,她已经跟命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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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巧真 管理员 2019-01-20 14:34 14:34
      金立
      1楼
      看着这篇文章,我有种看电视剧的感觉,一群上海人被那段莫名其妙的历史遗留在异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不体现70代初普通人的生活景象,虽然我没这些经历,但我看过电影电视,文中的几个重要人物:蓉珍、成立和作者母亲和本人之间发生的故事,真的很朴实有趣!好看,特别是作者母亲小陈收拾成立,成立报复打死白鹅,吃鸡那段,都把我看笑了!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14:37
      谢谢你愿意花你宝贵的时间,来读这么长的文章。
      巧真 金立 2019-01-20 14:39
      把他写成剧本,我们来拍成电视剧
    • 金牛河 超级版主 2019-01-20 13:02 13:023楼

      过去的农村基本如此,很少有宣传里的淳朴善良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13:13
      还是有,只是不多!
    • 爱花猫 版主 2019-01-20 12:29 12:29
      其他手机
      2楼
      @易动映红 

      《和解》读后感


               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晓云的行文风格。

               晓云的这篇文章有着一种小家碧玉般的温婉平和,诚如她的外表一样,褪下坚利的外甲,其实是很有一股七八十年前的文青范的。

               几千字的散文应是不短,想必也是花费了大量的时日,可是从她娓娓道来的笔触中丝毫见不到心浮气躁的痕迹。“欲扬必先抑”,抑即沉下心来。所以我看见了她写这篇文章时沉静的心。我也知道她为了写这篇文推掉了几次“外事”活动。这是一种坚韧,也是一种坚持,难能可贵,让我佩服。

               通篇读来,我的感觉可用四个字来形容:“风轻云淡”。是的,风轻云淡。晓云用不疾不徐的调子,“画外音”般地呈现了一段历史的画卷。当然,这幅画卷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苍桑,但却不乏一种冷幽默的味道。尤其喜欢这段描写:“这只可怜的鸡就因为跟错了队,提前去见阎王。”这符合晓云一贯的行文风格,于沉重中总会不经意间让人会心一笑。

               晓云其文,可圈可点颇多,若想表达完整颇费精力与笔墨。但其他皆可带过,其文最后一段却断不可省略。此段文字让我击节:“几十年过去了,照片上的蓉珍,清清瘦瘦的,还是那么高挑,七十多的人,一点不佝偻,眼里充满平和,一看便知,她已经跟命运和解。”好一个“与命运和解”,好一个漂亮的收尾。就像书写毛笔大字的一撇一捺,那个收尾,力道遒劲,韵味悠长!
    • 马雪菲 村民 2019-01-20 12:06 12:06
      OPPO
      3楼
      文笔真实细腻感人,披露当时那个年代的无奈和忧伤。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12:19
      谢谢鼓励!
    • 刘晓敏 村民 2019-01-20 12:02 12:02
      小米
      2楼
      梦回出生地,感触良多!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12:19
      都是不能抹去的记忆啊!
    • 晨_1 村民 2019-01-20 09:50 09:50
      其他手机
      2楼
      好感人肺腑的文字,向你学习!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10:13
      谢谢你的鼓励,互相学习哈!
    • ssscv1 村民 2019-01-20 09:48 09:482楼

      和解需要的是心态和境界,人生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09:49
      不为难自己,与往事和解,所以写出来了。
    • 孤独狼 超级版主 2019-01-20 08:46 08:46
      iPhone
      2楼
      看了此文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忧如五味杂存
      易动映红 华为 2019-01-20 08:51
      我写的都是当时真实发生的事情,当时就是那么个状况,但我也与这些往事和解了。
    • 易动映红 村民 2019-01-20 08:48 08:48
      华为
      2楼
      改题目有二层意思:第一,蓉珍与她自己命运的和解;第二,我母亲与成立的和解。如果是之前那个题目,那我写的成立与我家的恩怨,就是多余的。
    • 七月 村民 2019-01-20 08:43 08:43
      华为
      3楼
      历经苦难,却化干戈为玉帛!心底善良,心胸开阔!母亲伟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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