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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荞麦
    • 只剩一颗糜烂的心 2021-05-31 09:4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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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荞麦

    ■刘  杰

    自打和高血压“结缘”之后,我尝试了不少亲友介绍的偏方,可作用都不明显。最近有一好友说吃荞麦面可以降压,只要坚持吃,一定会有作用的,病急乱投医,于是我就认定了荞麦面。

    嘱咐妻子在超市买来一袋标明是绿色食品的荞面之后,观其颜色,不正,手感也差。我又转念一想,当今科技发达,或许是良种荞麦磨的面呢,心中随之释然。拿买来的荞面做了一顿搅团吃,干硬脆散,口感如同嚼蜡,气急之下,送给乡下亲戚喂牲口了。

    这时,我突然间就十分怀念家乡曾经的荞麦面。

    我的家乡在高寒阴湿的关山林区,日照时间短,无霜期也短,那些“娇贵”的庄稼是不适宜在此生长的,只有荞麦、青稞、燕麦之类的耐寒作物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就连向阳坡地种植的那些小麦,也是“瘦弱伶仃”,亩产量也不过二百来斤,正如我的乡亲们形容的那样“种一袜子,收一鞋碗”。

    那个时候我们的主食就是野菜、荞麦和燕麦之类的杂粮,我们普遍种植的是苦荞,也叫绿荞,秆高挺,绿色中杂以血色,很是好看,穗头多而饱满,籽粒呈三棱状,皮黑瓤白绿,亩产量大约一百来斤。燕麦的产量就更低了,有时候亩产不足百斤,所以大面积种植的还是苦荞,吃食也就以荞麦面为主了。

    无论如何鲜美的食物,久吃必厌,何况杂粮本身就口感粗糙发涩,日子长了,我们就理所当然的厌食了。为了提高我们的食欲,母亲时常变换做法,把那些原本糙口的杂粮做得色味俱佳,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惊喜,至今难以忘怀。

    母亲做荞面食品最拿手的是荞面粑子,无论是烙还是蒸,在村子里都堪称一绝,无人能够与之比肩。做荞面粑子时,母亲要先把荞面烫好,拌上酵面之后倒进那只粗瓷黑盆里让其发酵,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揭开草盖子,闻闻味道,就知道是否可以烙粑子或者蒸粑子了。

    通常情况下,如果要煮洋芋,母亲就会蒸粑子。锅里倒进半笼子洋芋,上面放上珍珠干木做的蒸篦,铺上白洋布制成的蒸布子,等到锅里开始冒浓浓的热气时,就将搅好的荞面倒在蒸布上摊开,然后盖上洋麦秆串成的草盖子,灶头里用大火猛烧,大约一袋烟的功夫,灶屋里雾气蒸腾,看不清人影,就已经能够闻到荞面的微苦味了,这时即可减了火头,慢火焖熟。

    当洋芋的焦糊味在空气里弥散时,饥肠辘辘的我们就围着锅台站成一个半圆,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等待母亲开锅。随着母亲把草盖子揭起,更猛烈的一团热雾从锅里涌上来,母亲边呵斥边快速地端起热气腾腾的蒸篦放到案板上,我们便顾不得烫手,各自挑拣起洋芋来。

    等到几个洋芋吞下肚,荞面粑子也不烫手了,就掰下一块,双手轮换着大口吞咽,绿中带黄的苦荞面粑子,里面是匀称的蜂窝状,绵软清香,很是可口,不多时间,一蒸篦荞面粑子就被我们一抢而光。等到我们的肚子鼓圆,不再守在灶屋的时候,母亲才又忙着蒸第二锅、第三锅粑子。

    寒冷的冬日,吃罢晚饭后,母亲会趁着灶头里剩余的灰烬,把发酵好的荞面用粗瓷黑碗擀成饼状,贴在锅的周围,锅底里倒一点水烧开,捂上草盖子就完事了。第二天一早揭开草盖子,一股荞面特有的苦香味在灶屋里蔓延开来,用铲子铲下一个荞面粑子,一面绿色,一面焦黄,我抓起一个,三下五除二就吞进肚里,然后才去干其他的事情。

    我也不止一次的吃过村子里其他人家的荞面粑子,可是都远不及母亲做的酥软可口,不是发酵过头了,酸哄哄的难吃,就是发酵的时间不够,一块硬坨坨,如石头般难以下咽。不少的大嫂大娘也曾经常到我家学习母亲如何让荞面发酵的那么充分适度,可是没有一个人学成功,并非母亲保守不给她们传授,而是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母亲说是靠“手风子”,全凭多年经验操作。母亲做的荞面粑子成了拿手绝活,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过几天就要端一碗荞面或者燕麦面,来换我家的荞面粑子吃。

    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母亲在炕上边做针线边给我们讲故事,讲到了荞麦的秆为啥是红色,为啥多穗。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粮食都是多穗头的,庄稼连年丰盈,人们便开始大肆浪费粮食,不仅仅随意抛弃糟蹋,甚至擦屁股都用的是粮食的穗头。玉皇大帝知道实情之后,决定严厉惩罚人类,就派五谷神下天界,把所有的粮食都捋成单穗头。就在五谷神捋到荞麦时,狗苦苦哀求,说是它饭量大,求给五谷神留一两种粮食不要捋,免得饿死它。狗哭得天昏地暗,双眼流血,荞麦秆都被染红了,五谷神见此情景,顿生恻隐之心,就手下留情,没有捋掉荞麦和后面的谷子、高粱的穗头。殊不知,狗这样做是为了给人类争取粮食,因为狗平日里并不吃这些荞面、谷子面、高粱面。

    为了验证故事的真假,由于家里不种高粱和谷子,我就把一块荞面粑子丢给我们家的花狗,日常靠吃洋芋充饥的它,竟然真的不吃那块荞面粑子。我立即相信了母亲说的都是真的,至今也不曾怀疑!

    母亲做的荞面美食还有饸饹和荞面碗坨坨。由于缺少粮食,饸饹是不常做的,只有在老家来了亲戚或者年头节下,偶尔做几顿。荞面棒棒搓好之后,绿油油的发亮,母亲抓起一个面棒塞进我家木制的饸饹床子里,我们兄弟姊妹五六个悬吊在压杆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下压,那细绳般粗细,绿莹莹的荞面饸饹慢慢就掉进了沸腾的锅里,压完一棒煮熟捞出,再接着压第二棒...... 饸饹压好了,母亲就忙着用葱花和炝浆水菜调制酸汤,早已等不及的我们,捞起一筷头饸饹面放进碗里,再捏一撮盐粗略的一搅拌,就狼吞虎咽地吞进肚里了。最后看着大人们大口地吸溜着酸汤饸饹,我们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因为肚子已经圆鼓鼓的,再也吃不下去了。

    而在炎热夏天的中午,能够咥一老碗母亲做的荞面碗坨坨凉粉,更是我们所期待和向往的。那绿莹莹的条儿在两根筷子中间忽闪忽闪地泛着亮光,宛若翡翠,一碗荞面碗坨坨下肚,浑身凉爽,舒坦极了。

    白云苍狗,岁月无痕。虽然现在超市里有不少蜂窝状的荞面制品售卖,但是家乡那绿莹莹的苦荞面和母亲做的粑子、饸饹、碗坨坨始终在我的梦中萦绕,时不时重现在记忆的屏幕上,我知道,那是母爱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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