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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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   黛

最近，宝爷一气之下回山里去了。

正在单位加班的宝爸知道后，赶紧给宝爷打电话，可是电话已经关机。宝爸忙完工作回到家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吃饱饭的宝娃急着去找小朋友玩，随手丢了爷爷烙的半块馍馍，谁知一向和蔼可亲的宝爷突然发飙，抬手就在宝娃屁股上拍了两下，刚好被宝妈看见了，宝妈心疼儿子，数落了宝爷几句，老人背起行囊就回去了。

麦子黄时，宝爸赶回了老家。

一到家就看见宝爷在磨割麦的镰刀，收拾捆绳和麦担子准备去地里，宝爸问后才知宝爷要去帮自己的兄长割麦子。宝爸想起宝爷的兄长——自己的大伯，已经八十多岁，仍然不曾离开土地。

到了麦田，两位老人挥动麦镰，一片片金黄的麦子应声倒下，他们的眼里充满喜悦。宝爷摸着沉甸甸的麦穗，发出丰收的赞叹。割过一茬后，宝爷开始在地里捡麦穗，宝爷非常爱惜粮食，在当地是出名的节俭大王，平时吃饭掉个馍渣渣都要捡起来。宝爸看到颗粒饱满的麦穗，脸上也满是欣喜，多年都没割过麦子了，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丰收年。

宝爸在老家呆了几天，宝爷不作声也不搭理他，反而一有时间就去人家地里捡麦穗。宝爸有些落寞，只好跟着宝爷在麦田里转。他看到宝爷每天出去捡不到几穗麦子时，就劝别再去地里受罪，可是宝爷仍然默不作声。

几天后的早晨，宝爸要回城里上班了，宝爷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打开后对宝爸说：“这是我近几天在地里捡的麦穗，准备人工磨面后做一块馍馍，现在你工作忙要回城里，就用这点新麦子祭拜一下你爷爷吧！”宝爸给爷爷上香时，想起了以前每年麦子黄时宝爷都会用新麦子给爷爷做半块馍馍，有一年自己偷吃祭拜爷爷的馍馍时还被宝爷狠狠打了一顿。

那年冬天城里飘起雪花时，宝爷打来电话欣喜的告诉宝爸，自己种的麦子被层层积雪覆盖，长势喜人，来年肯定丰收。

来年麦子黄时，宝爷打来了电话，说他因为一场感冒住了一个月医院刚回家，电话里带着哭腔问宝爸能否请假回来帮他收麦子，他自己实在不忍心看着熟透的麦子坏在地里。

宝爸急忙赶回家，宝爷说人算不如天算，新麦子还得要儿子回来收。于是宝爸拿出多年前的气势，撸起袖子，挽起裤角，操起麦镰，一头扎进麦地里，收割完宝爸又从村里借来打麦机，找来亲戚帮忙，终于赶在大雨来临前让宝爷见到了一堆小山状的新麦粒。收麦时宝爷一刻也没歇着，他步履蹒跚地跟在割麦毛糙的宝爸后面不停地捡麦穗，从地里捡回的麦穗揉搓后装了满满一盆。

收完麦子，一向沉默的宝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帮忙的亲戚走后，宝爷叹了口气对宝爸说：“有一年咱家麦子丰收时，你给家里帮忙，吃了一个暑忙的苦，我也用捡来的麦穗烙馍馍，你吃馍馍时半块掉在地上我狠狠的打了你，那回是我错怪了你，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愧疚。去年看宝娃时，他人小不懂事也把半块馍馍丢在地上，我打了他的屁股。在你们心里可能觉得这是芝麻大点的事，可在我心里这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过去的坎儿。饥荒年代，半块馍馍可以要人命啊！那年麦子黄时，你爷爷躺在床上饿的奄奄一息，你当时嗷嗷待哺，眼看麦子快收回来时，是你爷爷用他的口粮——半块馍馍换了你的命……”

说着，一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宝爷的脸颊淌了下来，宝爷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一直都想把我接到城里和你们一起生活，但这些年我习惯了和土地打交道。宝娃现在是在蜜罐子里生活，等他长大后不要说种地，认不认识庄稼都很难说，去年我执意再种一回麦子，我把种地的过程用手机录成了视频，或许有一天宝娃长大了还能用上，可以让娃知道麦子是咋变成馍馍的。”

宝爸听完后，终于理解了宝爷每次吃完饭舔干净的碗，每次捡起地上掉的馍渣渣，每次都要喝掉剩下的汤，也看懂了宝爷勤俭节约的这一生。

宝爸也下定决心，回去要把这个故事讲于妻儿听，让家人都明白宝爷的苦心，厉行勤俭节约，从半块馍馍做起。